我起夜,還沒出房間就聽到二叔二嬸之間的談話。
二嬸話里帶著哭音:「你說說你平時沒少接濟你哥家,我從來沒說過多話。可你看昭昭今天來家里,我抱著都割手,嫂子是怎么養孩子的。」
「好了,少說兩句,孩子聽到了不好。」
「我就不少說!昭昭去念大學,你給嫂子家每月送的錢和票必須挪一部分給昭昭,要不我跟你沒完。」
「我知道的。你說,我怎么就娶了你這么一個好的婆娘。」
我死死捂著嘴,不讓哭聲泄露出來。
二叔因為我家,這些年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連堂弟堂妹們為了省錢,選擇住校。
他們那么好,我怎么忍心再給他們添麻煩。
11
「昭昭,出來吃飯了。」二嬸在門外敲門,可沒有人回應,她推開門,房間里哪還有人。
她在桌子上面找到我留的信,還有借條。
1977年大學無需繳納學費,可我還得生活,所以我從二叔昨天給我的信封里抽出了二十塊錢,趁著天沒亮就離開了。
我進入大學,日子過得清貧而又充實。
我頓頓啃饅頭,原本以為來到大學可以抽空余時間做點兼職賺錢養活自己,可才發現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我的大學專業是外語系,這是我上輩子沒有涉及到的學問,重生并沒有給我學習上帶來什么優勢,再加上同學們一個比一個努力,拼的都是比誰起得早,睡得比誰晚。
在這種環境下,別說出去打工掙錢了,我連睡覺都在夢里背單詞。
開學三個月,哪怕我再省吃儉用,二十塊錢也見了底。
我從一天三個饅頭,到一天一個饅頭,再到現在光喝水。
身體終于扛不住了,在一次課堂上昏了過去。
等我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被班上的同學圍滿了,大家紛紛出聲,有說幫我記筆記的,有說家里親戚小孩介紹給我補課的等等。
沒有一個人因為我的貧窮而露出鄙視、不喜,這是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么是同學情誼。
大家會因為誰的發音標準而爭得面紅耳赤,會因為你的成績比我好而死死盯著你追趕,大家爭的是努力向上,追求的是共同進步。
教專業課的秦教授趕走吵吵鬧鬧的同學們,遞給我一個信封,嚴肅道:「這點錢當做我先借給你的,等你有錢了再還給我,不收就不許上我的課,當我的學生就得聽我的。」
大家的善意我都收了,我用筆把每一個人對我的好都仔仔細細地記錄下來。
他們不要求回報,可我是有恩必報的人,哪怕給他們打一壺熱水,帶一回晚飯,做點力所能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