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嘴巴微微張開,卻發不出聲音。她死死地盯著陸硯辭,仿佛要從他平靜的臉上,看出藏在背后的秘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壓得極低,卻依舊難掩那份震撼:“您……您怎么會知道‘復活換命’這個設定?還有碧瑤的戾氣、夢里的面孔……這些都是‘山民001’老師只在極核心的創作札記里寫過的,連我們劇組都只有制片人見過那幾頁札記!從未對外公布過!”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甚至忘了掩飾自己的情緒:“我們拿到的拍攝劇本上,編劇都只知道‘復活有代價’這個大概方向,根本寫不清楚代價是什么,更別說碧瑤因為這個代價產生的恐懼心理!您……您怎么會知道得這么詳細?比我們這些拿著官方劇本的人,還要清楚角色的心思!”
這個“復活換命”的設定,是《青云問道》續集的最高機密,劇組上下都簽了保密協議,連她這個主演,也是費了好大勁才從制片人那里套出一點消息。可陸硯辭不僅知道設定本身,還能順著設定,把碧瑤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剖析得明明白白,甚至能說出札記里才有的細節——這根本不是一個普通觀眾、哪怕是資深書迷能做到的!
陸硯辭看著蘇晴震驚得發白的臉,臉上沒有絲毫波瀾,既不否認,也不解釋。他只是伸出手,將劇本輕輕遞還給她,遞的時候,特意調整了角度,讓卷邊的頁角先碰到她的手,避免紙張劃傷她的指尖。指尖碰到她顫抖的手時,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激動,隨即收回手,轉身拿起石臺上的谷瓢,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猜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彎腰,往雞群聚集的地方撒了一把谷粒,谷粒落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輕響,母雞們立刻圍了上來。“你看前面的劇情,‘嗜血珠換修為’‘斬龍劍遭心魔’,都是‘得必有失’的邏輯,結合這個邏輯,不難推出‘復活有代價’。再看碧瑤的性格,她不是會被‘愧疚’困住的人,她敢愛敢恨,能擋劍,就敢面對愧疚——只有恐懼,才能讓她退縮。”他說得云淡風輕,仿佛這一切真的只是“推理”的結果。
他撒完最后一把谷粒,將空了的谷瓢掛在雞舍的木架上——木架上還掛著一個褪色的竹編小籃,里面放著喂雞的小勺子。他拍了拍手,拍掉手上最后的谷殼,抬頭看了看天邊的夕陽,夕陽已經沉到了山邊,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天快黑了,雞該回籠了,晚了它們就該飛到樹上去過夜了。”
說完,他便彎腰去趕雞——動作很輕,只是用手掌輕輕揮了揮,嘴里發出“咕咕、咕咕”的喚雞聲,聲音溫和,像在哄孩子。母雞們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乖乖地鉆進雞舍,只有一只紅冠公雞不肯進,撲棱著翅膀飛到了石臺上,對著夕陽“喔喔”叫著。陸硯辭沒有不耐煩,只是耐心地走到石臺前,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公雞的羽毛,從雞冠摸到尾羽,公雞漸漸安靜下來,順著他的手,乖乖地鉆進了雞舍。他關好雞舍的木門,還特意檢查了一下門栓,確保不會被風吹開。
看著陸硯辭轉身關雞舍門的背影,蘇晴緊緊攥住了手中的劇本,指腹因為用力而泛白,連手心都沁出了汗。她的心臟還在狂跳,剛才陸硯辭的每一句話都在她耳邊回響——那種對世界觀邏輯的熟稔,對角色心理的精準把握,對隱藏設定的了如指掌,根本不是“猜”或者“推”能解釋的!這分明是原作者才有的“上帝視角”,是只有親手創造出碧瑤、創造出《青云問道》的人,才能擁有的、刻在骨子里的深刻理解!
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轉身就朝著廚房的方向跑去,腳步急切,裙擺被風吹得飄了起來,連腳下的石子硌到鞋底都沒察覺。廚房的煙囪里冒著裊裊炊煙,白色的煙柱在夕陽下泛著淡金色,空氣中飄來紅燒肉的香味——是黃壘在準備晚餐。切菜的“咚咚”聲順著風飄了出來,節奏均勻,聽得人心里踏實。
蘇晴跑到廚房門口,扶著門框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連話都說不完整。她一把抓住正在水池邊洗菜的黃壘的胳膊,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壓抑不住的激動:“黃老師!黃老師您快……快聽我說!他絕對就是!陸先生……陸先生絕對就是‘山民001’!”
黃壘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手里的青菜“啪嗒”一聲掉在了水池里,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袖口。他連忙撿起青菜,在水龍頭下沖了沖,疑惑地看著蘇晴通紅的眼眶:“怎么了這是?慢慢說,別急,是不是劇本又出問題了?”
“不是劇本的問題!是陸先生!”蘇晴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她舉起手中的劇本,指著剛才那段被陸硯辭點破的戲,語速飛快地說:“我問他碧瑤復活后為什么躲著張小凡,他……他不僅說出了編劇都不知道的‘復活換命’隱藏設定,還說碧瑤的核心情緒是‘恐懼’,怕自己成了小凡的累贅!那些細節,連制片人都只知道一點皮毛,他卻能剖析得明明白白!這種理解,只有原作者本人才能有啊!”
黃壘聞言,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火把,他連忙擦了擦手上的水,拉著蘇晴走到廚房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挨著柴火灶,不容易被外面的人聽到。他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期待:“你確定?那個‘復活換命’的設定,真的只有核心創作團隊才知道?連劇組其他人都不清楚?”
“千真萬確!”蘇晴用力點頭,眼底滿是篤定,連聲音都帶著一絲哭腔,“我上周才從制片人那里知道這個設定,他還特意跟我說‘千萬別外傳’!連導演都只是大概知道‘復活有代價’,具體是什么、角色心理怎么寫,根本不清楚!可陸先生不僅知道設定,還能順著設定,把碧瑤的恐懼心理說得比‘山民001’本人還透徹!這不是原作者,還能是誰?”
廚房外的夕陽漸漸下沉,將天空染成了一片絢爛的橘紅,廚房窗戶的玻璃上,映著兩人拉長的影子,一高一矮,靠得很近。黃壘看著蘇晴激動得泛紅的眼眶,又想起自己之前在陸硯辭書房書架上看到的那些“山民001”作品、那些只有作者才會寫的創作批注,嘴角忍不住上揚——越來越多的證據,像一塊塊拼圖,從書架的批注,到張捷吉他的泛音,再到今天蘇晴說的隱藏設定,一步步拼湊出那個隱藏了十年的真相。
他拍了拍蘇晴的肩膀,語氣里帶著一絲興奮,卻依舊壓低聲音:“別聲張,我們心里有數就行。你看,從黃老師借醬油發現書架,到張捷彈吉他引出泛音,再到你今天的劇本,證據越來越多了。離真相大白,真的不遠了。”
而此刻的后院,陸硯辭正站在雞舍門口,望著漸漸沉下西山的夕陽,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臉上,將他眼底的情緒染得有些模糊。風里傳來廚房隱約的談話聲,很輕,卻足夠讓他聽清那些激動的字眼。他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很輕,像被風一吹就散了。隨后,他轉身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棉布褂子的下擺輕輕掃過院中的野草,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書房里,那盞老臺燈已經亮起,未寫完的《江湖志》終章手稿攤在書桌上,狼毫毛筆靜靜躺在硯臺邊,等著它的主人,繼續書寫那些藏了十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