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沒有寒暄,直接取出那個軟布包,放在茶桌上:“蘇公子,此物,你可愿收?”
蘇墨挑眉,小心解開布包。當那方墨蘭帕子完全展露時,他烹茶的手微微一頓,眼中掠過一絲真正的驚艷。他拿起帕子,對著光仔細觀看那墨色的層次過渡和“幻霧”針法營造出的獨特韻味,手指輕輕拂過蘭葉的輪廓,良久,才緩緩放下。
“空谷幽蘭,遺世獨立。墨分五色,韻透絹背。”他輕聲贊嘆,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未,“姑娘技藝,又精進了。這已非俗物,近乎道矣。”
“公子過譽。”林未語氣平靜,“只問公子,可否換取十五兩銀子?”
蘇墨聞言,忽然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林未心下一沉。
卻聽他不緊不慢地道:“此物若論銀錢,辱沒了它,也辱沒了姑娘。在下不愿以此等俗物估價。”
他頓了頓,看著林未微微蹙起的眉頭,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推至林未面前。“這是五十兩府城‘通寶號’的銀票,在任何一家大銀樓皆可兌付。權當在下預付的訂金,買姑娘日后一件作品。至于這方帕子,”他指尖輕輕點在那墨蘭之上,“是在下私人收藏,與生意無關,如何?”
五十兩!
遠超她的要價!而且如此方式,既全了她的急用,又顧全了雙方的體面,更表達了對這方帕子價值的絕對認可。
林未看著那張輕飄飄卻分量十足的銀票,又看看蘇墨那雙清朗坦蕩、卻深不見底的眼睛。此人行事,處處透著不同尋常的格局和氣度。
她沉默片刻,沒有立刻去拿銀票:“蘇公子如此厚待,究竟想要什么?”
蘇墨執壺為她斟了杯茶,香氣清冽:“在下說過,只是惜才。姑娘是潛淵之珠,困于此地淺灘,非長久之計。外界天地廣闊,多有癡迷古繡雅藝之人,亦有更多失傳技法和珍稀材料。在下不過是想做第一個發現明珠的人,結個善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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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說得漂亮,卻依舊滴水不漏。
林未不再追問。無論他目的為何,這五十兩銀票是實實在在的救命稻草。她需要時間,需要空間,需要先渡過眼前的危機。
她伸出手,接過了那張銀票。觸手微涼,卻仿佛帶著千斤重量。
“多謝公子。帕子,歸你了。作品,我不會敷衍。”她起身,告辭。
蘇墨并未多留,親自送她到門口,臨別時似不經意道:“近日鎮上風聲有些緊,姑娘若遇麻煩,可再來此處。”
林未腳步微頓,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懷揣五十兩巨款銀票,林未并未感到輕松,反而覺得每一步都像踩在云霧里,虛實難辨。蘇墨的出現和慷慨,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團,暫時擋住了風雨,卻也投下了更深的陰影。
她回到家中,將銀票與陶罐里的銀子放在一起。六十兩,甚至還有富余。
奶奶看到那疊銀錢,驚得說不出話,反復詢問來歷。林未只含糊說是接了個大戶人家的緊急私活,預付的訂金,暫時安撫住了老人。
債務似乎解決了。
但林未知道,真正的麻煩,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