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1月1日周五晴
新年第一天,四站首次聯合鉆探任務,Shirley在三百米深處的冰層里發現了一組異常氣泡。
她堅持要單獨處理這批樣本。
我想進實驗室幫忙,她一看到我就摔了試管架,還讓我“離遠點”!
這是我第一次在她口中聽到如此嚴厲的語氣,她說:“這里頭的南極弧菌會吃掉你的眼角膜!”
半夜值班,路過通訊室,我無意中聽見她對著電話說:“和1981年昆侖山發現的樣本特征基本吻合。”
她說的是中文。
打完電話出來見到我,她沒有表現出任何慌張,反倒遞給我一包芝麻糖,告訴我剛剛是在跟華國的家人通話。
她并不知道,在她離開的這兩年里,我一直在跟著新來的華裔醫療官夫婦學習中文。
為什么要騙我?
1988年1月4日周一多云
整理采樣數據時,發現原始記錄被修改過。
我去問Shirley,她取下眼鏡擦拭了很久才說:“有些真相就像強酸,會燒穿普通人的防護服。”
我不理解,這和篡改數據有什么關聯?我們扎根在這片荒原中,不就是為了攻克疑難、找出真相嗎?
她又說:“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安全,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好人。”
這是我們一起工作以來第一次產生意見分歧,她的含糊其辭讓我既困惑,又生氣。
我們明明可以在那么危險復雜的采樣環境里頭相互信任,現在她卻像對待外人一樣防備我!
她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睛。
我突然覺得,南極的冰層都比現在的她更透明。
1988年1月9日周六大雪
醫療官張先生突然宣布,張太太已經懷孕三個多月了。
基地的暖氣片被敲得哐哐作響,這個好消息讓整個基地沸騰了,全站的人都沉浸在歡樂氣氛中!
那只總來偷魚干的阿德利企鵝今天格外安靜,它蹲在廚房門口歪著腦袋,黑豆似的眼睛緊盯著Shirley忙碌的背影。
她執意要用搪瓷罐熬紅棗湯,說金屬鍋會破壞營養。
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鏡,我遞毛巾時突然發現她的左手背上有道傷口,像條蜈蚣般趴在皮膚上,邊緣還泛著青紫。
她說是采樣時不小心劃傷的,可最近大伙明明一直都在整理菌種資料。
我們之間第一次出現比極夜更漫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