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燈懸在頭頂,慘白的光線無聲垂落,像凝固的瀑布。
手術(shù)臺上,馳向野沉睡的面容被燈光沖刷得一絲陰影也沒有。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味和一種若有若無、類似雨后鐵銹的腥氣。
步星闌指尖捏著一支微型注射器,針尖在燈光下閃著寒芒。
她俯下身,陰影籠罩住馳向野棱角分明的臉。
他的呼吸均勻而又深沉,眼睫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安靜的陰影,嘴角甚至還殘留著一絲略帶苦澀的弧度。
不久前,混合著溫熱呼吸拂過她耳畔的低語聲還清晰烙印在記憶里,此刻卻像隔著千山萬水。
步星闌的目光在他的臉上短暫停留片刻,隔著醫(yī)用手套的指尖像撫觸易碎琉璃般輕輕觸碰了下,隨即移開。
她沒有任何猶豫,針尖再度刺入他的頸側(cè)皮膚,避開搏動的血管,透明液體無聲推入。
馳向野的眉毛微不可察擰了下,那點殘留的笑意徹底消散在強光里,歸于一片沉寂的空白。
“劑量確認無誤?”沈柒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些許緊繃感,像一根被強行按住的琴弦。
她皺著眉沉聲提醒:“這已經(jīng)是普通人的五倍劑量,不會出事吧?”
防護面罩遮住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連接在馳向野身上的生命監(jiān)護儀。
屏幕上,心率線平穩(wěn)得近乎詭異,在六十刻度上畫出一條波瀾不驚的直線。
此刻,他們正身處醫(yī)務室隔壁廢棄的檢查室中。
艾利威稍稍花了些功夫修好了原先幾臺基礎設施,順便拿出了一些高精尖設備,供兩人使用。
“確認。”步星闌的聲音有些干澀。
她摘下手套走向旁邊的全息投影儀。
熒光屏幽幽亮著,無數(shù)條色彩各異的數(shù)據(jù)流傾瀉而下,宛如瀑布。
她的目光死死釘在中間那行被高亮標記、反復加粗的血紅數(shù)據(jù)上:
樣本血清細胞活性指數(shù)異常增幅:>700。
“七百……”沈柒顏走到她身邊,聲音里混雜著一種近乎狂熱的科學探究欲和冰冷的恐懼。
兩種情緒矛盾共存,讓她的嗓音止不住顫抖,“這已經(jīng)不是生物學范疇了,野哥這……這就是神話里的不死之身啊!”
步星闌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嘗到鐵銹味。
這份數(shù)據(jù)報告就像一條冰冷的蛇,死死纏住她的心臟!
萬象樞……真的只是賦予了他超常“活性”嗎?
那個會在深夜給她掖好被角,會細心做出各種美食,會抱著她說盡情話的馳向野,他的靈魂,是否還在這個被病毒侵蝕的軀殼里?
還是說……某個冰冷、饑餓、來自遠古的東西早已盤踞其中,透過那雙曾盛滿愛意的眼睛,無聲窺伺著他們?
“開始吧。”她深吸一口氣,冷肅的嗓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飄來,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全身掃描,組織采樣,深層神經(jīng)電生理圖譜……我要知道,他還是不是他!”
檢查室里只剩下儀器運轉(zhuǎn)的低沉嗡鳴,如同某種巨大生命體的緩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