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頭幾個字含糊不清,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步星闌不確定有沒有聽錯,于是問:“你說什么?”
“沒什么,只是好奇而已。”
沒等她追問,馳向野又道:“這個身體只能算是‘退而求其次’,是現階段能找到、勉強可以承載我的容器。”
“我是問你為什么要選中他!你不是不想變成人類嗎?”步星闌的嗓音中帶著壓抑的憤怒。
“是,我的確抗拒進入人類的身體,但這場災難終將過去,總有一天人類會重新踏足這片土地,我不想再被挖出來輾轉各地。”
馳向野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五指張開又合攏,動作流暢卻毫無情感。
“比起暴露在這個充滿變量的世界,我寧愿沉睡在這副皮囊深處,觀察、計算、尋找出路,這是目前最接近‘穩態’的選擇。”
寒意從步星闌脊椎末端升起,這比任何寄生蟲或外星生物更令人毛骨悚然。
一個自稱“秩序”、沒有情感、視生命為容器的古老存在!
“所以,現在你明白了嗎?”馳向野收回手,目光變得銳利,“我不是你們的敵人,至少現在不是,人類的麻煩我不想管,也懶得管。”
“那你現在想做什么?回到深海?”
“回到深海……”他喃喃重復著。
“你們的世界如同一個巨大的傷口,不斷往外噴涌混亂的能量和信息,我的穩態已經被打破,深海也不再是那個能夠讓我安然沉睡的環境,它被污染了。”
那雙漩渦般的綠眸冰冷且專注地望著步星闌,像在評估一件貨物。
“我需要適應,然后重新計算,在這片混亂中找到一個再度建立‘秩序’的錨點。”
“所以,你打算一直占據這個身體?”
馳向野點了點頭。
“目前來說是最優解,這具碳基結構雖然脆弱又低效,但他提供了在這個物理層面活動的必要接口,在我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案、或者徹底離開這個維度的方法之前,我會使用它。”
步星闌凝眉,“離開這個維度?什么意思?”
“你不用知道得太清楚,我會以意識形態沉睡于他的身體里,非必要絕不蘇醒,別再嘗試打破這種平衡,否則后果你無法承擔。”
冰冷的綠眸微微瞇起,似乎能夠穿透皮囊,看到更深層的東西。
“其實,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強烈的‘干擾’,你的情感、執著,你這個人的一切,都在擾亂我的計算。”
隨著話音落下,馳向野緩緩起身,空氣中流動的銀色光帶開始向內收斂,眨眼間消散在空氣中。
“不要試圖阻礙我的計算,也不要再主動喚醒我。”他走到步星闌跟前居高臨下俯瞰她,眼神里是純粹的審視。
“這一次我可以當做是意外,下回我不保證會出現怎樣的結果,或許會導致不可預測的變量,對你們、對我,都沒有好處。”
步星闌沉默了。
這番話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卻又邏輯自洽,完美解釋了“萬象樞”的來源以及他的態度。
一個沉睡于深海的古老存在,被貪婪者喚醒,只想擺脫麻煩,回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