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韋莊回到家,看見謝娘在院子里澆花,月光灑在她身上,還是當年江南的模樣。韋莊走過去,半天沒說出話,謝娘看出他不對勁,問:“韋郎,出什么事了?”
韋莊咬著牙,把王建的話一說,謝娘手里的水壺“哐當”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就像她的眼淚,止都止不住。“韋郎,你要把我送走嗎?”她聲音發顫,抓著韋莊的袖子,“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看蜀地的桃花嗎?”
韋莊看著她的眼睛,心里像被刀割一樣,可他只能搖搖頭:“謝娘,我……我沒辦法,他是帝王,我不能抗命。”
謝娘沒再哭,也沒再鬧,默默地撿起水壺,轉身回了屋。那天晚上,她把自己關在房里,一夜沒睡。韋莊坐在房門外,聽著里面傳來斷斷續續的琵琶聲,彈的是當年在江南寫的曲兒,彈得又悲又澀,他的眼淚,也流了一夜。
幾天后,宮里的人來了,帶著轎子,要接謝娘入宮。謝娘穿著當年韋莊給她買的淺粉衫子,戴上那支銀釵,走到韋莊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韋郎,我走了。你寫的詞,我都記著;你說的話,我也記著。”
韋莊想抱抱她,可宮里的人催得緊,他看著轎子一點點走遠,直到消失在巷口。那天的成都,刮著大風,把院子里的桃花瓣吹得滿地都是,像一場無聲的葬禮。
孤燈下的“血淚詞”:每一句都是“我想你”
謝娘入宮后,韋莊像丟了魂。每天處理完政務,他就回到空蕩蕩的宅子里,坐在以前兩人一起填詞的桃樹下,看著那盞油燈,發呆到天亮。
他想謝娘,想江南的畫船,想桃花醬的味道,想她彈琵琶時的樣子。可他不敢去宮里看她,也不敢給她寫信——帝王的女人,他碰不得,連想都得偷偷地想。
第125章韋莊:那年江南花下的艷姬,
沒辦法,他把所有的思念,都寫進詞里。
那天深夜,他坐在孤燈下,想起當年在江南花下初見謝娘的場景,拿起筆,寫下了《荷葉杯》: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
水堂西面畫簾垂,攜手暗相期。
惆悵曉鶯殘月,相別,從此隔音塵。
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
“記得那年花下”——開頭五個字,就把人拉回了江南的春天,花下的初見,是他這輩子最甜的回憶;“攜手暗相期”——當時兩人在水堂邊約定終身,以為能一輩子在一起;可“從此隔音塵”“相見更無因”,又把他拉回現實——現在兩人隔著宮墻,像隔著兩個世界,再也見不到了。
寫著寫著,眼淚掉在紙上,把“謝娘”兩個字暈開,他用袖子擦了擦,接著寫,越寫越痛,越寫越想她。
后來,他又寫了《女冠子·昨夜夜半》: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
語多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
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
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他夢見謝娘了,夢里的謝娘,還是“桃花面,柳葉眉”,見到他,又害羞又歡喜,想走又舍不得。醒來一看,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枕頭都哭濕了。“不勝悲”三個字,寫盡了他的絕望——連夢里的相見,都是假的,這日子,還有什么盼頭?
韋莊的詞,就像長了翅膀,不知道怎么就傳到了宮里。有個跟謝娘關系好的宮人,偷偷把詞稿塞給了她。謝娘展開紙,看到“記得那年花下”,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再看到“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哭得連氣都喘不上來。
她想起當年在江南的日子,想起韋莊給她買的銀釵,想起兩人在桃樹下的約定,再看看眼前冰冷的宮墻,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韋郎想我,我也想韋郎,可我們再也見不到了,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從那天起,謝娘就開始絕食。宮人們勸她吃飯,她不吃;王建來看她,她背對著他,一句話都不說;她把韋莊的詞稿藏在懷里,每天就抱著詞稿,坐在窗邊,望著韋莊宅子的方向,眼淚不停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