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蘋也哭了,不是因為當官,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終于從“爛泥”里爬出來了。
相濡以沫的日子:她操持家務(wù),他努力當官,窮卻甜
韋應(yīng)物當官后,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的。他當洛陽丞時,工資低,又不會貪污受賄,家里經(jīng)常“倉稟無宿儲”——糧倉里連隔夜的糧食都沒有。元蘋卻從沒抱怨過,只是默默地操持家務(wù),把日子過得井井有條。
她給人縫補衣服換點米糧,卻舍不得穿新衣服;她把韋應(yīng)物的舊衣服洗了又洗,補了又補,卻總是把他的官服熨得平平整整;她生了兩子兩女,最小的女兒出生時,家里連接生婆的錢都快拿不出來,她就自己咬著牙,在油燈下生了孩子,第二天還照樣起來給韋應(yīng)物做飯。
韋應(yīng)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一回,他看著元蘋手上的老繭,眼淚掉下來:“娘子,委屈你了。”
元蘋卻笑著說:“不委屈,咱們一家人在一起,有飯吃,有書讀,就夠了。”
他們的日子雖然窮,卻充滿了“甜”。每天晚上,韋應(yīng)物處理完公務(wù)回家,元蘋都會給他留著一盞燈,桌上擺著簡單的飯菜——可能是一碗粥,一碟咸菜,還有她自己腌的蘿卜干。韋應(yīng)物一邊吃飯,一邊給元蘋講白天的事:今天幫百姓解決了什么問題,明天要去鄉(xiāng)下考察,元蘋就坐在旁邊聽,偶爾給他添碗粥,說:“夫君,你要好好當差,別辜負百姓的信任。”
韋應(yīng)物寫詩,元蘋就是第一個讀者。他寫《觀田家》,寫百姓的苦,元蘋讀完說:“夫君,你能想著百姓,真好。”他寫《滁州西澗》,寫“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元蘋讀完說:“這詩像畫一樣,就是有點冷清,要是加個‘娘子在旁’,就更好了。”韋應(yīng)物聽了,笑著把她摟在懷里:“有你在,再冷清的詩,也變甜了。”
第114章韋應(yīng)物從惡少變詩人一生只愛元蘋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元蘋的身體就垮了。常年操勞,加上生孩子傷了身子,又缺醫(yī)少藥,她的咳嗽越來越重,冬天一到,就咳得睡不著覺。韋應(yīng)物想給她請最好的大夫,家里沒錢,只能上山采草藥,熬給她喝。
有一回,韋應(yīng)物采草藥時摔了一跤,腿都腫了,一瘸一拐地回家。元蘋看見他的腿,哭著說:“夫君,別去采了,我沒事,別把你自己弄傷了。”
韋應(yīng)物卻笑著說:“沒事,我是男人,扛得住。你要是走了,我和孩子們怎么辦?”
可老天爺還是沒放過他們。公元776年冬天,元蘋的咳嗽突然加重,咳出了血。韋應(yīng)物抱著她,哭著喊大夫,可大夫來了,也搖搖頭說:“準備后事吧。”
元蘋臨終前,拉著韋應(yīng)物的手,輕聲說:“夫君,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顧孩子們,好好當官,別再像以前那樣……”話沒說完,就咽了氣。
韋應(yīng)物抱著她的尸體,哭了整整一夜。他想起20年前第一次見她的樣子,想起她在破廟里教他認字的樣子,想起她給他留熱湯的樣子,想起她說“有你在就夠了”的樣子——這些畫面,像刀子一樣,扎在他心里,疼得他喘不過氣。
余生的悼念:19首悼亡詩,字字都是“我想你”
元蘋去世后,韋應(yīng)物做了兩件事:一是親手給她寫墓志銘,二是余生再也沒續(xù)弦。
他寫《故夫人河南元氏墓志銘》時,幾乎是一字一淚。里面寫:
“每望昏入門,寒席無主,手澤衣膩,尚識平生,香奩粉囊,猶置故處,器用百物,不忍復視”
——每天黃昏回家,冰冷的床榻?jīng)]有主人,她用過的衣服還留著她的味道,她的香粉盒還放在原來的地方,可她卻不在了,那些東西,他連看都不敢看。
他還寫“結(jié)發(fā)二十載,賓敬如始來”——結(jié)婚20年,他們像剛開始那樣相敬如賓,從沒紅過臉,從沒吵過架。這20年,元蘋陪他從惡少變成詩人,從落魄變成官員,陪他吃了那么多苦,可還沒來得及享一天福,就走了。
寫完墓志銘,他把元蘋的靈柩停在官舍里——因為他沒房子,連給她找個安葬的地方都難。后來他升官,去了滁州、蘇州,走到哪兒,就把元蘋的靈柩帶到哪兒,直到幾年后,才在長安郊外找了塊地,把她安葬了。
在那之后,韋應(yīng)物寫了19首悼亡詩,每一首都是“我想你”。
他寫《傷逝》:
“夢想忽如睹,驚起復徘徊。”——夢里突然看見你,驚醒后,我在屋里來回走,卻再也找不到你;
他寫《送終》:
“奄忽逾時節(jié),日月獲其良。
蕭蕭車馬悲,祖載發(fā)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