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別苑的梅花開了,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雪。
徽宗穿著一身素色錦袍,坐在廊下,手里捏著一卷《蘭亭序》,卻半天沒翻一頁。廊外,幾個老太監正小心翼翼地掃著落花,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陛下……哦不,太上皇帝。”李若水走進來,手里捧著個食盒,“這是御膳房新做的梅花糕,您嘗嘗。”
徽宗抬起頭,眼里沒了往日的神采,像蒙塵的玉。“趙宸……不,新帝,他還好嗎?”
“陛下忙于朝政,昨日還在戶部看賑災糧的賬冊到深夜。”李若水將梅花糕擺在石桌上,“他讓人送來話,說別苑的用度不必省著,若您想作畫,筆墨紙硯隨時供應。”
徽宗拿起一塊梅花糕,入口清甜,卻沒什么滋味。“他終究是留了我一命。”他苦笑一聲,“比我當年對他,好太多了。”
他想起自己曾用半數糧草掣肘,想起縱容童貫迫害忠良,想起為修“艮岳”挪用的軍餉,臉上一陣發燙。
“新帝下旨了。”李若水輕聲道,“將您軟禁于此,賜良田百畝,金銀若干,許您安度晚年。朝中大臣有人上書說‘斬草要除根’,陛下卻說……”
“說什么?”徽宗追問。
“說‘他曾是君,朕曾是臣,留他一命,全君臣之禮,也讓后世知朕非嗜殺之人’。”李若水的聲音有些澀,“陛下還說,您雖有錯,卻也沒到亡國滅種的地步,不必趕盡殺絕。”
徽宗的手一抖,梅花糕掉在地上。他望著院墻外的天空,那里的云自由自在,不像宮墻里的,總是被框在四方的天空下。
“君臣之禮……”他喃喃自語,忽然老淚縱橫,“我何曾對他有過君臣之禮?是我對不起他,對不起大宋的百姓啊……”
李若水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幫他拾起掉落的糕點。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多余的。
消息傳到汴京朝堂,果然有大臣不滿。御史臺的一個老御史跪在殿上,叩首道:“陛下!徽宗乃亡國之君,留之必為后患!當年唐太宗如何處置李建成、李元吉,陛下當效仿!”
趙宸坐在龍椅上,手指輕叩扶手:“唐太宗弒兄殺弟,雖得天下,卻也留千古罵名。朕若殺徽宗,與他何異?”他看向群臣,“朕要的不是血腥的權位,是天下人信服。留他一命,既能顯朕寬容,也能讓那些擔心‘兔死狗烹’的前朝舊臣安心——只要他們肯為興華效力,朕既往不咎。”
諸葛亮出列附和:“陛下圣明。如今百廢待興,當以安撫為主,不宜多開殺戒。”
群臣聞言,再無人反對。連那些曾依附徽宗的舊臣,心里也松了口氣——新帝果然不是睚眥必報之人。
退朝后,趙宸站在宮墻上,望著皇家別苑的方向。那里的梅花香,仿佛順著風飄了過來,帶著一絲舊時代的余味。
他心里非常明白,如果將宋徽宗留下來,那么就會埋下一顆定時炸彈,日后必定會引發一系列麻煩和問題,甚至可能讓人對自己產生懷疑,認為自己太過優柔寡斷、心慈手軟。然而與此同時,他也深深地理解到,一個龐大而強大的王朝之所以能夠屹立不倒,其根本原因并非僅僅依靠殘酷無情的殺伐屠戮所建立起來的恐怖統治秩序;恰恰相反,真正支撐起這個帝國大廈的基石乃是廣大民眾發自內心深處的擁護與愛戴之情——也就是所謂的民心所向以及彼此之間那份沉甸甸的信任感!
這君臣之禮,他守了。往后的路,才能走得更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