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斯,長于斯,也許很快就要死于斯了。”他目光不移,平靜坦然:“我為大明朝奉獻了九年,負傷五次,兩次重傷。”
“但是到頭來,我的家還是這個樣子,什么都沒有改變。”
“它沒有變好,也沒有變壞,還是老樣子。”
“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我可能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我是個渺小的人,此時此刻我能管好的只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了。”
他轉過身,腳上的鐵鏈被這個動作拽得乒乓作響。
“你是從帝京來的親貴,遠比像我這樣的人有更多的選擇余地。所以我其實是想要告訴你一些事情,我也請求你替我照看我的家人。”
“雖然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是會說的。”
“畢竟。。。。。。這也許是我能為大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徐子寧震驚地看著他,完全無法理解這個大明朝給了他什么好處,都到了這種份上居然還能把“忠!誠!”刻在臉上?
不過仔細想來,連明末那種爛到底的狀態,都有人愿意殉道。
說愚忠吧,但愚忠到這種完全摒棄合理性的程度,你又怎能說這不是真·忠呢?
能把這般忠誠貫徹到極致的人,已經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強大了。
甚至連死亡都無法擊垮這種人,而只能是他們實現價值的一種方式。
也許松崎建二就是這種人吧,徐子寧已經對他有點欽佩了。
正如剛才所說,徐子寧還沒有點頭答應,他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大明很大,但大明也很虛弱。
這個龐然大物已經走過了太漫長的歲月,時間磨平了它的堅韌,它甚至無法堅持到一場戰爭的勝利,無法承受一場渺小的失敗,或者是不值一提的輕微挫折。
在承平日久的帝國心腹,皇城腳下的黎民不愿意為萬里之遙的土地流汗甚至流血。
在遙遠的邊陲,或者說在核心的兩京十三省之外的地方,就比如瀛洲,人們已經忘記了我們因何而強大。
在更遠的彼岸,在遠西之地,在大洋對岸,貪婪的群夷正在虎視眈眈,它們等待著一場轟然倒塌之后的饕餮盛宴。
甚至它們已經等不及了,想要參與進這倒塌的前奏,分享更新鮮的美饌。
麻木、隔閡、群狼環伺,一切的一切都在撕扯著這個帝國龐大但并不穩固的結構。
而我所做的事,只不過是一切轟然倒塌前的小插曲。”
他超乎尋常的鎮定,完全不像是面對步步緊逼的死亡時該有的驚惶甚至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