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像是被鈍器反復碾過四肢百骸,又像是被烈火炙烤著喉嚨,干啞得發不出半點聲音。
陸小串猛地睜開眼,視線里卻是一片模糊的昏黃。
不是醫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也不是出租屋那盞吱呀作響的舊吊燈,而是……黑漆漆的房梁,結著蛛網,掛著幾縷不知道多久沒洗的破布條。
鼻尖縈繞著一股混合著霉味、土腥味和淡淡煙火氣的復雜味道,嗆得他忍不住咳嗽起來,胸口頓時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
“哥!哥你醒了?”
一個帶著哭腔的軟糯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一張臟兮兮卻透著焦急的小臉湊了過來。
女孩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樣子,梳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小辮子,身上的粗布衣裳打滿了補丁,袖口磨得發亮,露在外面的小胳膊細得像蘆柴棒。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此刻卻紅腫著,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哥?
陸小串懵了。
他是獨生子,爸媽早逝,在現代摸爬滾打十幾年,從路邊攤學徒做到小有名氣的燒烤店老板,每天圍著烤爐轉,哪里來的妹妹?
還有這環境——他身下躺著的是鋪著一層干草的破草席,身下的土炕硬得硌骨頭,四周是斑駁脫落的土坯墻,墻角甚至有個拳頭大的洞,冷風正呼呼往里灌。
這不是他的身體!
一股陌生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爭先恐后地鉆進他的意識,沖擊得他頭痛欲裂。
原主也叫陸小串,是柳樹鎮東邊貧民窟里的一個孤兒,靠著打零工勉強養活自己和撿來的妹妹陸丫丫。可半年前染上了賭癮,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不僅把家里僅有的一點積蓄輸得精光,還欠了鎮上惡霸周老虎整整五十兩銀子!
三天前,原主又去賭場想翻本,結果輸得更慘,還被催債的人打斷了腿,扔回了這破房子里。他又疼又怕,加上連日來的饑寒交迫,竟然就這么一命嗚呼,讓來自現代的燒烤師傅陸小串占了這具身體。
而記憶的最后,是周老虎那張滿臉橫肉的臉,惡狠狠地撂下話:“三天后湊不齊五十兩,就把你這廢物賣去黑礦山挖一輩子礦,你那小丫頭,正好給我家傻兒子做童養媳!”
五十兩銀子!
陸小串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再次暈過去。
他在現代開燒烤店,累死累活一個月也才掙幾萬塊,五十兩銀子在這古代,簡直是天文數字!更何況原主家徒四壁,別說五十兩,就連五兩都拿不出來,這分明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黑礦山是什么地方?記憶里全是血腥和絕望——累死、餓死、被打死的礦工不計其數,進去的人就沒一個能活著出來的。而丫丫,那個才八歲的小姑娘,要是真被送去給周老虎的傻兒子做童養媳,下場恐怕比死還慘!
“哥,你別嚇我……”陸丫丫見他臉色慘白,眼神直勾勾的,以為他又要犯渾,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哭得更兇了,“丫丫以后不吃飯了,把糧食都給你,你別再去賭了好不好?周大爺的人說,三天后還不上錢,就要把我們分開……”
小女孩的哭聲像針一樣扎在陸小串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