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門隔絕了門外夜色,卻隔不斷室內令人窒息的絕望。
奶奶佝僂著腰,疼得額頭沁出冷汗,卻死死攥著林未的手,渾濁的眼睛里全是后怕和驚疑:“未未……你剛才……那針……”
林未扶著她枯瘦的胳膊,能清晰地感覺到老人身體的顫抖。那不僅僅是疼痛,更是長久以來被貧困和欺壓磨蝕殆生的恐懼,被她方才那一下不管不顧的反抗重新點燃,燒成了一種更復雜的東西。
“沒事了,奶奶,沒事了。”林未聲音低啞,將她小心地扶到那張吱呀作響的舊圈椅里,“我先看看您的腰。”
奶奶卻抓住她的手不放,目光掃過地上被惡霸踢亂的線軸和碎布,聲音發顫:“三天……他們只給三天……那么多錢,就是把我們祖孫倆拆骨賣了也湊不出啊……”
幽藍的屏幕懸浮在一旁,方才因林未悍然出手而沸騰的彈幕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沉重的凝滯。
【林氏第29代女林秀芹】:……周屠戶家的印子錢,利滾利,是個無底洞。三天,逼死人也拿不出來。
【林氏第22代孫林崇山】:要不……把那烏木盒子……當了?好歹是古物……
【林氏第5代孫林振岳】:放屁!那是始祖娘娘留下的東西!是林家的根!豈能變賣!
【林氏第18代女林婉娘】:可不賣這個,還能賣什么?這家里還有值錢的東西嗎?
林未沉默地打來溫水,用舊毛巾浸濕,小心地敷在奶奶撞傷的腰眼上。冰涼的觸感讓老人嘶了一聲,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
值錢的東西?
她的目光掃過這間徒有四壁的老宅。破舊的桌椅,蒙塵的窗欞,角落里堆著的,除了次品絲線,便是奶奶這些年來繡的、卻始終賣不出去的繡品。帕子、鞋面、枕套……花樣傳統,顏色暗淡,針腳雖密,卻毫無靈氣,堆在那里,如同這個家一樣,散發著一種被時代拋棄的陳腐氣息。
這些東西,白送都未必有人要。
她的視線最終落回自己身上。穿越而來時,原主身上除了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便只有袖袋里一塊隨意塞著的舊手帕。帕子材質是普通的棉布,邊緣已經有些毛糙,上面原主大概練習過針法,繡了半朵歪歪扭扭的梅花,繡到一半便放棄了,線頭胡亂糾纏著,更像一塊擦桌布。
她下意識地掏出那塊殘帕,無意識地用手指摩挲著上面粗糙的針腳和凌亂的線頭。一種極細微的、奇異的感覺,順著指尖接觸的地方悄然蔓延。
仿佛這塊帕子,這些絲線,在她指尖有了生命。
她忽然想起剛才,針煞之氣附于針尖,刺入那惡霸手腕時的感覺。那種冰冷的、極具破壞性的掌控感。
也想起修補宗祠那幅蝶戀花時,手指自行翻飛的狂野精準。
一個荒謬又大膽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電光,驟然劈入她的腦海。
她猛地攥緊了那塊殘帕。
“……或許,有辦法。”她抬起頭,看向奶奶,聲音里帶著一種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和決絕。
奶奶一愣:“什么辦法?”
林未沒有立刻回答。她轉身快步上樓,在那堆被奶奶寶貝似的收著、卻顯然滯銷許久的繡品里,翻揀出一塊尺見方的素白杭絹。料子只是中等,但足夠干凈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