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盒開啟,那件藕荷色的縷金百蝶穿花云錦襖靜臥其中,華光內(nèi)蘊,卻因袖口那一道刺目的破損而黯然失色。焦灼的邊緣蜷縮著,像美人面上的一道疤。
奶奶的手懸在半空,指尖微顫,不敢落下。“未未,這……太險了……”十兩銀子的工錢,背后是數(shù)十兩銀子的賠償重壓,足以將剛見起色的林家再次推入深淵。
林未的目光卻焦著在那寸許長的破口上,指尖無意識地虛劃著。云錦的紋路繁復(fù)精密,金線織就的百蝶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細(xì)碎光芒。強行織補?無異于毀容。尋常繡花覆蓋?徒增累贅,格格不入。
“另辟蹊徑,化瑕為瑜……”她喃喃自語,腦中無數(shù)《璇璣譜》的殘影與這幾日領(lǐng)悟的“線感”飛速碰撞、組合。
幽藍(lán)的屏幕上,彈幕也為此爭論不休。
【林氏第26代女林巧姑】:難!難!難!云錦質(zhì)地緊密,絲線難入!金線更嬌貴,力道稍偏便斷!
【林氏第25代孫林守業(yè)】:依老夫看,不如用“隱織法”,尋同樣金線,小心挑絲,從背面潛入,或許能復(fù)原七八……
【林氏第31代女林芳】:不行!那焦痕如何處理?即便織補得天衣無縫,色澤質(zhì)感必有差異,細(xì)看仍顯突兀!
【林氏始祖林窈】:……蝶……戀火……
始祖飄忽的提示如同電光石火,瞬間劈入林未腦海!
蝶戀火?
她猛地看向那焦灼的痕跡,又看向錦襖上原本織就的、振翅翩飛的金蝶圖案。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想法驟然成型!
她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打開奶奶那寶貝似的舊針線盒。里面沒有金線,只有幾種顏色暗淡的普通絲線和……一小束她昨日分得極其順滑、光澤稍好的赤紅色線。
不夠。
她需要金線,需要與這云錦原配金線盡可能相近的絲線!
“奶奶,”她抬頭,眼神灼灼,“家里……還有沒有哪怕一丁點金色的線?或者……我當(dāng)?shù)舻哪枪P錢……”
奶奶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圖,臉色白了白,卻一咬牙,轉(zhuǎn)身從床底一個更隱蔽的小木匣里,摸出一個用油紙包了又包的小卷東西,顫抖著遞過來?!斑@……這是你太奶奶留下的一點捻金線,就這些了……本是留著……唉,拿去!小心著用!”
油紙展開,里面是一小束細(xì)如發(fā)絲卻金光璀璨、韌性極佳的絲線,保存得極好,歲月并未奪去其光輝。
林未鄭重點頭,接過那沉甸甸的一小卷金線。她知道,這幾乎是奶奶最后的念想了。
她凈手,焚香(用的是最便宜的線香),將屋內(nèi)唯一一張桌子擦得干干凈凈,鋪上軟布,將那件云錦襖小心展開,袖口破損處對準(zhǔn)光線。
屏息,凝神。
她拈起一枚最細(xì)的繡花針,穿上那束珍貴的捻金線。
指尖微動,那縷已被初步馴服的針煞之氣悄然流轉(zhuǎn),不再是之前的冰冷霸道,而是變得極其纖細(xì)微妙,縈繞針尖,如同給針鍍上了一層無形的、精準(zhǔn)的引導(dǎo)膜。
她沒有試圖去填補那破口,也沒有覆蓋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