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守夫人的燙金請帖,像一片羽毛,卻重逾千斤,壓在林未心頭。賞花宴,獻藝,厚賞——每一個詞都光鮮亮麗,背后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威壓和深不可測的漩渦。
她幾乎能想象到趙掌柜收到同樣請帖時,那志在必得的冷笑,以及蘇墨或許早已洞悉一切、靜觀其變的玩味目光。
這是一個擂臺。一個擺在鎮守府邸、面向全鎮上層人物的擂臺。贏了,或許能一舉扭轉頹勢,獲得難以想象的關注和機會;輸了,則可能徹底淪為笑柄,剛剛搶回的那點市場份額也會瞬間崩塌。
去,危險重重。不去,便是示弱,更可能得罪鎮守夫人。
奶奶憂心忡忡地看著那請帖,嘴唇翕動,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將一杯新沏的、顏色寡淡的茶水放在她手邊。家里的好茶葉早已用完。
林未的目光從請帖上移開,落向窗外。院子里,請來的泥瓦匠正在清理宗祠的廢墟,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和工匠們的吆喝聲不絕于耳。每一塊磚瓦的添置,都在消耗著陶罐里那緩慢增長的銀錢。
壓力,像無形的巨石,一層層壘加。
她閉上眼,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粗糙的桌面。體內那縷冰冷的煞氣似乎感知到她的心緒,緩緩流轉,帶來刺痛般的清醒。
不能退。
她睜開眼,眼中已是一片沉靜的冰湖。
“奶奶,幫我找那件最體面的衣裳。”她輕聲道,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奶奶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她的決定,眼圈又紅了,卻重重地點點頭,顫巍巍地進屋去翻找。
幽藍的屏幕上,彈幕再次涌動起來。
【林氏第29代女林秀芹】:對!就去!怕他們不成!亮瞎他們的狗眼!【林氏第22代孫林崇山】:丫頭想繡什么?鎮守夫人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尋常玩意兒可入不了眼!【林氏第31代女林芳】:時間緊迫,須得出奇制勝。或許……可結合那日地底所得之物?【林氏始祖林窈】:……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鋒芒可露,根底需藏。
地底所得……那七彩絲線?青銅繡針?或是那詭異的黑色織物和赤紅玉佩?
不。林未立刻否決了這個念頭。那些東西太過駭人聽聞,絕不能輕易現世。一旦顯露,引來的絕不是賞識,而是滅頂之災。
她需要的是足夠驚艷、卻又在“合理”范圍內、能快速完成的作品。
她的目光掃過繡架上那些絲線,最后落在之前練習“幻霧”針法時繡廢的幾塊邊角料上。那上面只有些朦朧的、未成形的色塊。
忽然,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劃過腦海。
她快步走到床底,再次拖出那只烏木盒。這一次,她沒有去碰《璇璣譜》,而是取出了那束用油布包裹的七彩絲線。
油布展開的瞬間,室內仿佛亮起一道微型的彩虹,那奇異柔潤、自行流轉的光澤讓奶奶都看呆了。
林未小心翼翼地剪下極小的一縷。她不敢多用,這絲線太過神奇,用多了反而惹人生疑。
然后,她取來一塊素白的杭絹,卻沒有畫稿。她將那一小縷七彩絲線拆分成更細的幾乎透明的絲縷,然后拈起那枚沉重的青銅繡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