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身影如同融入竹海的墨點,消失得無聲無息。只留下那句指向廢棄山神廟的話語,在林未耳邊回蕩,帶著令人不安的誘惑和深不見底的未知。
信,還是不信?
前去,可能是另一個陷阱,是比聽竹軒更絕望的牢籠。不去,留在這冰天雪地的竹林深處,帶著重傷和一老一小,無異于等死。
林未靠在冰冷的竹竿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撕扯著胸腔的傷痛。寒意無孔不入地侵蝕著她近乎枯竭的身體。奶奶和豆子昏迷未醒,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青白。
沒有時間猶豫了。
她咬緊牙關,用盡最后一絲氣力,再次嘗試調動體內那微乎其微的混沌氣息。這一次,不再是用于攻擊或探索,而是如同最精密的繡花針,極其艱難地、一絲絲地刺入受損最重的幾條經脈,暫時封閉了部分痛覺,強行榨取出一點支撐行動的力量。
“呃……”劇烈的反噬讓她再次嘔出一小口淤血,但身體卻暫時恢復了些許行動能力。
她掙扎著爬起身,先將奶奶背在背上——老人枯瘦的身體此刻卻重逾千斤,壓得她幾乎直不起腰。她又用撕下的布條,將豆子牢牢捆在自己胸前。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會散架。她依循著老人所指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竹林深處挪去。
風雪被茂密的竹葉阻擋了大半,但林間的積雪依舊很深。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時間似乎失去了意義,只有無盡的疼痛、寒冷和沉重的喘息相伴。
就在她感覺自己即將油盡燈枯、徹底倒下之時,前方密林的盡頭,隱約出現了一個黑黢黢的輪廓。
那似乎是一座依著山壁修建的小小廟宇,極其破敗,屋檐坍塌了大半,門板也不知所蹤,只剩下一個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希望和恐懼同時攫住了林未的心臟。
她喘著粗氣,踉蹌著走到廟門前,警惕地向內望去。
廟內空間不大,到處是倒塌的供桌、腐爛的蒲團和厚厚的灰塵蛛網。一尊泥塑的神像歪倒在墻角,腦袋碎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稻草和木架,看不清原本供奉的是哪路神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腐、陰冷的氣息。
但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這里至少能遮風擋雪。
林未仔細傾聽片刻,又仔細觀察了地面厚厚的灰塵——除了些小動物的腳印,并無近期人類活動的痕跡。
她稍稍松了口氣,背著奶奶,抱著豆子,艱難地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廟內雖然破敗,但主體結構還算完整,至少有一角屋頂尚且完好,地面相對干燥。她小心翼翼地將奶奶和豆子放在那處相對干凈的角落,自己則脫力地癱倒在地,眼前陣陣發黑,幾乎連手指都動彈不得。
休息了不知多久,她才勉強恢復一絲力氣。她掙扎著爬起,找來一些尚未完全腐爛的木頭和干草,用火折子費力地點起一小堆篝火。
橘黃色的火焰跳躍起來,帶來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也驅散了部分黑暗和陰冷。
奶奶和豆子在暖意的烘烤下,臉色似乎好轉了一些,呼吸也平穩了些。
林未稍稍安心,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準備處理自己身上的傷。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無意中掃過對面那倒塌的泥塑神像。
火光搖曳,照亮了神像背后那面布滿污漬和蛛網的墻壁。
那墻上……似乎刻著些什么?
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紋,而是某種……有規律的刻痕?
林未的心猛地一跳。她強撐著站起身,拿起一根燃燒的樹枝當作火把,忍著劇痛,一步步挪到那面墻壁前。
她用袖子拂去墻壁上厚厚的灰塵和蛛網。
清晰的刻痕顯露出來!
那并非是文字,而是一幅幅簡陋卻傳神的——石刻壁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