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蘆葦叢提供了些許遮蔽,卻擋不住無孔不入的寒意。林未癱在泥濘的岸邊,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白色的哈氣在眼前迅速消散。
奶奶和豆子依舊昏迷,但服下那幾滴蘊含生機的露珠后,呼吸似乎不再那么痛苦急促,臉色也略微回轉了一絲血色。這微不足道的好轉,卻像黑夜里的一粒螢火,微弱,卻真實地照亮了林未近乎枯竭的心田。
生機……
她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感受著體內那絲被書籍暖流稍稍滋養的混沌氣息,以及腦海中那段來自“守藏之靈”的、關于引導草木生機的簡陋法門。
這并非什么高深的功法,更像是一種……本能的應用。如同種子破土,藤蔓攀援,是生命最原始、最基礎的力量。
她之前太過執著于《璇璣譜》的凌厲煞氣,《守心訣》的溫厚防御,甚至那危險的混沌湮滅之力,卻忽略了這構成一切力量基礎的、“生”的力量。
蘇墨說她“匠氣太重”,或許并非指技藝,而是指她失去了對“生命”本身的感悟和敬畏,只是機械地模仿和運用“力量”的形式。
而這“守藏之靈”賦予的小技巧,卻像一把鑰匙,為她打開了一扇全新的門。
她再次閉上眼睛,不再去試圖“駕馭”那絲混沌氣息,而是將自己沉浸入一種極其放松、近乎冥想的狀態。她感受著身下冰冷泥土的脈搏,感受著蘆葦根系深入大地的堅韌,感受著空氣中冰冷水汽里蘊含的、等待春天的微弱生機。
然后,她依循著那簡陋法門的指引,將自己那絲微弱的氣息,如同春雨般,極其輕柔地、緩慢地,注入身旁更大范圍的蘆葦叢中。
不是掠奪,不是命令,而是……共鳴,是請求。
奇妙的感覺再次涌現。
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神“看”到了那些枯黃蘆葦深藏的、頑強的生命力。她的氣息如同細小的溪流,溫柔地拂過那些沉睡的生命力,將其輕輕“喚醒”。
更多的、細微翠綠的生機露珠,在蘆葦尖端緩緩凝聚。雖然每一滴都微不足道,但匯聚起來,竟也有了小半捧。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些露珠收集起來,一半再次喂給奶奶和豆子,另一半,則自己服下。
清涼、溫潤、蘊含著草木清香的生機能量滑入喉嚨,迅速化開,如同最細膩的春雨,滋潤著她干涸撕裂的經脈,修復著那些可怕的創傷。效果遠比之前那碗藥和靈潭之水溫和,卻更加貼合她身體的本質,帶著一種撫平一切傷痛的、寧靜的力量。
她甚至能感覺到,懷中那兩本書籍也在這生機能量的滋養下,微微溫熱,仿佛久旱逢甘霖,與她的聯系變得更加緊密和……溫順?
原來,修復它們,滋養它們,也需要“生機”?
林未心中明悟更深。
她不再急于求成,就靠在這冰冷的蘆葦叢中,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運轉著這簡陋的生機引導法門。范圍從身邊的蘆葦,逐漸擴展到岸邊的濕泥,甚至緩緩流淌的溪水。
她的動作越來越熟練,凝聚的生機露珠也越來越多,品質似乎也在緩緩提升。
時間在寂靜的療傷中流逝。風雪似乎小了一些,天色依舊陰沉,但黎明的那絲灰白正在逐漸擴大。
奶奶的眉頭舒展開來,發出平穩的鼾聲。豆子咂了咂嘴,蜷縮著身體,睡得安穩了許多。
林未自己體內的傷勢也好了三四成,雖然依舊虛弱,但至少有了行動之力。那絲混沌氣息在生機能量的不斷滋養下,竟然也壯大了細微的一絲,運轉起來更加圓融自如。
她甚至嘗試著,將一絲生機能量注入手中那根掃雪老人留下的竹杖。
竹杖微微一亮,表面那層冰涼的感覺似乎褪去了一些,透出一種內斂的、溫潤的光澤,仿佛枯木逢春。杖身那幾個看似天然的竹節紋路,隱隱構成了一個極其復雜的、與周圍地氣隱隱呼應的符文。
這竹杖,果然不是凡物。
就在林未感覺恢復了些許力氣,準備帶著奶奶和豆子繼續向東尋找那木屋時——
“沙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