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的腳步無聲,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如同這片廢墟本身在移動。他停在林未面前數步之外,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等待著她的問題。
林未劇烈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和新生的、對力量微妙掌控帶來的奇異疲憊感。她抬起頭,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焦黑的地面上,瞬間蒸發。
第一個問題。
她有無數的疑問盤旋在腦海:門后的真相、鑰匙的宿命、宮中的陰謀、蘇墨的目的、影衛的異動、奶奶的……但此刻,她最需要理清的,是腳下的這片土地,以及眼前這個神秘的男人。
這關系到她能否真正在這里獲得喘息之機,乃至得到更多信息。
她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空氣,聲音因脫力和傷痛而嘶啞,卻異常清晰地問出了她的第一個問題:
“這里的‘裂瞳’,和一直追殺我的‘瞑目’組織的邪眼,還有《璇璣譜》上的眼睛,有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直指核心,將當前所在地、追兵勢力、自身傳承串聯了起來。
看守對于她提到《璇璣譜》似乎并不意外,那雙古井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了然。他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眼睛’,象征著什么?”
林未一怔,隨即冷靜回應:“窺探。監視。或者…認知。”
“接近了。”看守微微頷首,“更準確地說,是‘視角’,是‘立場’。”
他抬手,指向周圍那些巨大的、瞳孔裂開的石柱雕刻。
“古老的記載中,‘瞳’象征著對世界本源、對力量真理的觀察和理解。而不同的‘瞳’,代表著不同的認知路徑和立場。”
“你所見的‘瞑目’邪眼,以及《璇璣譜》所載之瞳,”他的語氣帶上一絲冰冷的嘲諷,“代表的是‘吞噬’與‘掌控’的視角。它們認為力量唯有掠奪、吞噬、徹底駕馭,方能成就至高。為此,不惜鑿穿壁壘,打開災厄之門,將門后的力量視為可供掠奪的寶藏。宮中那位‘主人’,便是此道的癡迷者和推動者。”
林未心中凜然,這與她之前的猜測吻合。
“那這‘裂瞳’呢?”她追問。
看守的目光掃過那些巨大的石刻,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某種復雜難言的情緒,像是嘲弄,又像是…一絲微不可察的悲憫。
“裂瞳…”他緩緩道,“代表的是‘破碎’與‘質疑’,是‘警示’。”
“最早的‘守藏’先驅中,有一批人,他們曾無限接近‘門’的真相,甚至…可能短暫地窺見過門后的景象。”他的聲音低沉下去,仿佛帶著亙古的回音,“但他們看到的,并非力量與寶藏,而是無盡的虛妄、瘋狂與毀滅。他們意識到,‘門’絕非通道,而是瘡疤,是囚籠,是絕不能觸碰的禁忌。”
“于是,他們‘叛離’了主流。”看守用了林未在池壁感知到的那個詞,“他們自毀‘雙目’——并非真的毀去眼睛,而是破碎了原本對力量、對‘門’的認知和幻想。這‘裂瞳’,便是他們留下的標記,警示后人,莫要重蹈覆轍,莫要沉溺于虛妄的力量,最終淪為…門后那東西的食糧或傀儡。”
“他們自稱‘墟瞳之民’,或者說……‘守墓人’。”看守的目光重新回到林未身上,“而我們腳下的這片‘寂滅之墟’,便是他們當年試圖強行封印‘門’隙、最終失敗后留下的戰場殘骸。這里的死寂,便是那場失敗封印和門隙泄露力量共同作用的結果。”
信息量巨大,如同洪流沖擊著林未的認知。
叛離者!墟瞳之民!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