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時間仿佛凝固。林未指尖那縷頑強跳動的涅盤金焰,映照著她眼中翻涌的復雜思緒——從自己世界的壯烈犧牲,到驟然升維的沖擊,再到眼前這關乎另一個“現實”存續(xù)的沉重請求。
荒謬感漸漸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明悟。她的存在,她的力量,她的“偏移”之道,竟是從一開始就被編織進了一個更加宏大的敘事之中。但這一次,她不再是被動承受命運的棋子。
“所以,”林未再次開口,聲音沉穩(wěn),帶著穿越兩個世界磨礪出的力量,“你需要我怎么做?在這個……規(guī)則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我的力量被壓制得幾乎無法動用。”她輕輕握拳,感受著體內那些沉寂如深海的力量種子。
奇哥走到電腦前,快速操作了幾下,調出另一個文件夾,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檔、設定圖和零散靈感。“你的力量本質——‘偏移’、‘心念共鳴’、‘涅盤重生’、‘時空干涉’——其核心是‘改變既定軌跡’與‘創(chuàng)造新的可能性’。在現實世界,這些無法直接表現為毀天滅地的法術,但可以轉化為另一種形式。”
他點開一份名為“現實錨點與敘事擾動”的文檔:“這個世界的問題,根植于集體潛意識的僵化、創(chuàng)造性衰竭以及某種……‘敘事熵增’。就像一條越流越緩,最終可能淤塞的河流。你需要做的,不是用蠻力去疏通,而是成為一顆投入水中的‘石子’,一顆蘊含著你世界獨特‘敘事頻率’的石子,去激起漣漪,打破固有模式,喚醒沉睡的‘可能性’。”
他指向窗外:“具體怎么做,我沒有固定答案。那需要你去觀察,去感知,去與這個世界的‘真實’互動。也許是通過某些特殊的‘事件’,也許是影響特定的人,也許……是幫助其他像你一樣,在‘敘事層面’掙扎的存在。”
說到這里,奇哥的語氣變得格外認真,甚至帶著一絲懇求:“林未,我坦誠地說,只靠你一個人,力量還不夠。這個現實世界的‘僵局’太深重了,需要更多的‘變量’,來自不同故事、不同世界、承載不同敘事力量的‘主角’們,共同擾動,才有可能真正扭轉。”
他打開另一個幾乎空白的文檔,標題只有簡單的幾個字:《星海余燼》。
“這是我的下一部作品構想。背景是一個科技與神秘交織、卻在‘星空低語’侵蝕下逐漸失去活力、走向寂滅的宇宙。主角會是另一個在絕境中掙扎的靈魂。但是……”
奇哥看向林未,眼神無比鄭重:“那個世界的規(guī)則會更加嚴苛,對來自‘外界’的敘事力量壓制更強。如果你進入那個故事,你的能力會被壓制到極限,可能只剩下一縷本能的心念感應,或者一絲微弱的源血共鳴。你無法像在你自己的世界里那樣大殺四方,你甚至可能……需要依附于那個世界的新主角,以某種更隱秘、更艱難的方式,去引導他,幫助他,將‘偏移’與‘薪火’的種子,悄悄埋在那個世界的命運之中。”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這很危險。你可能會被那個世界的規(guī)則同化、消磨,甚至……真正消散。而且,你在這個現實世界剛剛站穩(wěn)腳跟,也需要時間去適應、去成長。”
林未靜靜地聽著,目光掃過屏幕上那空白的文檔標題《星海余燼》,又看向奇哥疲憊卻燃燒著火焰的眼睛。
她想起了自己世界里的奶奶、母親、豆子、星蕖、璇璣真人……想起了那些戰(zhàn)死的道友,想起了混沌薪火中匯聚的眾生之念。
她的戰(zhàn)斗,從未只為她自己。
“偏移”之道,本就是為了在絕境中,為更多生命開辟可能。
如果她的存在,她的經歷,她的力量,能夠成為點燃其他世界希望的“薪火”,那么,這條路,她愿意繼續(xù)走下去。
“需要我什么時候進入那個故事?”林未問得直接。
奇哥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她答應得如此干脆,眼中涌起巨大的感激與一絲不忍:“不,不急。你需要時間適應現實世界,恢復一些力量,至少要穩(wěn)固你在這個維度的‘存在錨點’。而且,那個故事的框架,我也需要時間完善,讓它能更好地……容納并隱藏你的‘痕跡’。”
他想了想,補充道:“在等待的這段時間里,你可以試著在這個現實世界活動。雖然力量被壓制,但你的感知、心念、以及那份歷經無數生死磨礪出的意志,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力量。或許,你能提前發(fā)現一些這個世界的‘癥結’,或者……遇到其他有意思的‘變量’。”
林未點了點頭。她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鋼鐵森林。霓虹閃爍,車流如織,看似繁華的表象下,她確實能隱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疲憊與滯澀,仿佛整個文明都在某種重壓下緩緩呼吸。
“我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落腳點。”林未說道。既然要在這里活動,就需要遵循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
“這個我來安排。”奇哥立刻道,“我在郊區(qū)有個安靜的小工作室,平時沒人去,你可以暫時住在那里。身份信息……我會想辦法處理。網絡、基本生活,這些不用擔心。”
接下來的日子,林未開始了在現實世界的“適應期”。
奇哥為她準備的身份是一個海外歸來的“傳統(tǒng)文化研究者”,因為身體原因需要靜養(yǎng),租住了他那間偏僻的工作室。工作室不大,但足夠安靜,有個小院子,林未在其中種下了一些從附近山上移來的普通花草,每日以微不可察的生機引導術溫養(yǎng),看著它們煥發(fā)出遠超尋常的生機,這成了她在這個規(guī)則嚴密的世界里,為數不多能確認自身力量“真實不虛”的方式。
她通過網絡和書籍瘋狂汲取這個世界的知識,了解它的歷史、科技、社會結構以及那些隱藏在表象之下的暗流。她時常在城市中漫步,以星鑰心鏡殘存的感知力,去“閱讀”這座城市的氣息,去感受人們的情緒波動。她看到了繁華背后的焦慮,看到了連接中的疏離,看到了創(chuàng)造力被瑣碎生活磨平的無奈,也看到了在災難和困境面前,偶爾迸發(fā)出的、令人動容的勇氣與團結——那與她點燃薪火時感受到的眾生心念,何其相似。
她也悄悄幫助過一些人。用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心念撫慰過一個在深夜崩潰的上班族;用一點被壓制的生機引導術,讓街角一株瀕死的行道樹重新抽芽;甚至在一次偶然目睹的小型車禍現場,以超越常人的反應和力量,救下了一個差點被卷入車底的孩子,隨后在人群聚攏前悄然離去。
這些細微的干預,對她而言微不足道,卻像一顆顆投入現實“敘事長河”中的小石子,蕩開一圈圈微不可察,卻真實存在的漣漪。她能感覺到,自己與這個現實世界的“聯系”在加深,那無處不在的壓制力,似乎也極其緩慢地松動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