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溫庭筠:一半罵名一半贊
提起溫庭筠,后世人聊起他,總能有兩種完全相反的聲音。有人拍著桌子罵:“這就是個有才無行的混子!喝酒賭博沒正形,跟公卿子弟鬼混,根本不配叫文人!”也有人紅著眼眶替他辯:“你們不懂!他寫的閨閣相思,全是自己的委屈;他的詞里藏著刀,戳的是晚唐官場的黑!”
這兩種吵不完的爭議,像兩根繩子,一頭拴著他的“才”,一頭拴著他的“命”,纏了千年,也讓我們看清了:溫庭筠的一輩子,從來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才高”與“世俗”撞出來的一地碎片——有罵名,更有不朽的遺產。
品行爭議:是“士行塵雜”的混子,還是“借詞抒憤”的可憐人?
《舊唐書》里給溫庭筠的評價,那叫一個狠:
“士行塵雜,不修邊幅,能逐弦吹之音,為側艷之詞。”
翻譯過來就是:“這人做人沒底線,生活亂糟糟,不注重形象,就會跟著曲子寫些艷俗的詞,沒什么正經本事。”
這話可不是空口污蔑,在當時的長安文人圈里,溫庭筠的“混”是出了名的。他總愛跟那些公卿子弟聚在一起,比如宰相令狐绹的兒子令狐滈,兩人經常泡在小酒館里,從中午喝到半夜,劃拳聲能傳到街對面。喝多了還不算,還得賭兩把——賭骰子、賭紙牌,有時候輸了沒錢,就把身上的玉佩、扇子當賭注,輸光了才罷休。
有次兩人賭到天亮,溫庭筠醉醺醺地往家走,頭發亂得像雞窩,帽子歪在一邊,衣服上還沾著酒漬和賭桌上的灰塵。路過的老儒看見他,皺著眉嘆氣:“溫飛卿啊溫飛卿,你有這么好的才華,怎么就不把心思用在正途上?整天跟這些紈绔子弟鬼混,早晚要出事!”
溫庭筠卻滿不在乎,揮著手說:“正途?科舉是正途,我考了多少次?還不是落榜?當官是正途,我替宰相寫詞,還不是被記恨?倒不如喝酒賭博痛快!”
更讓當時人看不上的,是他的“不修邊幅”。本來他就長得丑,被人叫“溫鐘馗”,還不愛收拾自己——衣服常常穿好幾天不換,指甲里藏著泥,有時候跟人聊詩,手一抬,還能看到袖口的補丁。有次參加文人聚會,主人家特意給他準備了新衣服讓他換,他居然拒絕了:“我這衣服穿著舒服,換了反而不自在。”
就因為這些事,“有才無行”的帽子,扣在了溫庭筠頭上。連跟他交好的詩人,也偶爾會勸他:“飛卿,你收斂點,別讓人抓著把柄。”可溫庭筠覺得:“我寫詩靠的是才華,不是靠裝出來的‘正經’;我做人靠的是真心,不是靠穿出來的‘體面’。”
可真的是這樣嗎?直到千年后,葉嘉瑩先生站出來,給了溫庭筠一個全新的解讀:“溫庭筠寫女子相思,不是為了艷俗,是借女子的‘不得遇’,寫自己這個才士的‘不得志’。他的詞里,藏著政治隱喻。”
這話一下子點醒了很多人。再回頭看他的《菩薩蠻》:“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表面是說女子懶得化妝,可細想——“蛾眉”在古代常用來比喻“才華”,女子懶得畫蛾眉,不就是溫庭筠覺得“自己的才華沒人賞識,就算再努力‘展現’,也沒用”嗎?他寫女子“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女子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花容,卻沒人欣賞,不就是他自己“空有一身才華,卻沒人看重”的寫照嗎?
還有他寫的“玉樓明月長相憶,柳絲裊娜春無力”,女子在玉樓里思念心上人,卻總等不到,這哪里是寫女子?明明是他在長安城里,等著朝廷的賞識,等著能施展才華的機會,卻一次次落空的委屈啊!
就連他跟公卿子弟喝酒賭博,也未必是“真混”。晚唐的官場,被權貴壟斷了,寒門子弟想靠正經路子當官,比登天還難。溫庭筠知道沒背景,只能靠跟這些子弟打交道,盼著能有個機會——可惜啊,他性格太直,喝多了就忍不住吐槽權貴,最后不僅沒拿到機會,還落了個“塵雜”的名聲。
所以說,溫庭筠的“品行爭議”,從來不是他一個人的錯。是晚唐的官場太黑,容不下正直的才子;是當時的世俗太窄,看不得“不裝的文人”。他的“混”,更像是一種無奈的反抗——既然正經路走不通,那我就“混”給你們看;既然你們說我“無行”,那我就活成你們眼里“無行”的樣子,至少活得痛快。
后世影響:從“花間鼻祖”到“婉約派祖師爺”,他的詞影響了一千年
不管當時人怎么罵溫庭筠,有一點沒人能反駁:他的詞,太厲害,厲害到影響了后面一千年的詞壇。
先從五代說起。那時候的詞人,幾乎都在學溫庭筠。馮延巳寫“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那種細膩到骨子里的情緒,跟溫庭筠的“鬢云欲度香腮雪”簡直是一個路子——不直白說“愁”,卻用風、用春水、用鬢云,把愁藏在細節里。
李煜更不用說了,他后期寫“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那種濃得化不開的哀愁,其實早在溫庭筠的“離情正苦”里就有了影子。李煜年輕時寫“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寫宮廷女子的美,也能看到溫庭筠“畫屏金鷓鴣”的痕跡——都是用艷色寫孤獨,用繁華寫冷清。
第118章溫庭筠:一半罵名一半贊
到了宋朝,溫庭筠的影響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