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在這空曠的地下洞穴中回蕩。
“還能走嗎?”“想活命,就跟我來。”
林未的心臟依舊在胸腔里狂跳,幾乎撞得生疼。她死死盯著巖石上那個身影,試圖從那遮遮掩掩的斗篷下看出更多信息。敵友未明,方才那精準狠辣、一擊斃命的一箭帶來的不是安心,而是更深的忌憚。
他能一箭射殺那可怕的怪物,自然也能輕易結果她們三人。
奶奶和豆子嚇得大氣不敢出,緊緊偎依在林未身邊,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幽藍的屏幕在她眼前瘋狂閃爍,先祖們的意見也出現了分歧。
【林崇山:弩箭制式非官非軍,倒像……江湖路數。手法老辣,一擊致命,是個高手!】【林秀芹:藏頭露尾,非奸即盜!誰知道是不是剛趕走狼又引來虎?】【林婉娘:可他剛才……畢竟救了咱們……】【林窈:……靜觀其變。其氣息……沉凝如山岳,然……煞氣內斂,非尋常之輩。】
就在這短暫的死寂對峙中,那人似乎并無多少耐心。他利落地將手弩收起,背在身后,身形一動,便如同鬼魅般從高石上輕飄飄落下,悄無聲息地站在數丈之外,依舊保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
“那東西的血腥味,很快就會引來更多。”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點出了眼前最急迫的危機,“你們是想留在這里喂那些孽畜,還是賭一把,跟我走?”
他的話像冰冷的針,刺破了林未最后的猶豫。
是的,沒得選。
無論眼前是深淵還是陷阱,都比立刻葬身怪物之口要強。
她深吸一口冰冷潮濕的空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身體的劇痛,艱難地站起身,將奶奶和豆子也拉起來。每動一下,經脈都像被銼刀刮過般疼痛。
“……跟你走。”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重傷后的虛弱,眼神卻依舊警惕地鎖定對方,“你是誰?”
那人似乎幾不可查地輕笑了一聲,并未回答,只是轉身,拋過來一個小小的皮囊。“里面有傷藥和火折子。簡單處理一下,跟緊。掉隊了,我不會等。”
說完,他竟真的不再多看她們一眼,徑直朝著洞穴深處那微弱光源的方向走去,步伐看似不快,卻轉眼已出去十余步。
林未接住皮囊,入手沉甸甸的,帶著對方的體溫。她迅速打開,里面果然有幾個瓷瓶和火折子,還有幾塊用油紙包著的、硬邦邦的肉干。
她不敢怠慢,先倒出一點粉末狀的傷藥,內服少許,又給奶奶手臂的傷口和自己胸前震傷最重的地方外敷了一些。藥粉見效極快,一股清涼之意暫時壓下了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精神稍振。她又將肉干分給奶奶和豆子,自己也強行咽下一小塊,補充幾乎耗盡的體力。
做完這一切,那人身影幾乎要消失在昏暗的光線中。
“走!”林未不敢再耽擱,攙扶起奶奶,豆子也懂事地幫忙,三人踉蹌著追向前方的身影。
那人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背影在昏暗的洞穴中顯得挺拔而孤峭。他對這復雜的地下環境似乎極為熟悉,穿梭于岔路、繞過暗坑、避開濕滑的苔蘚區域,如履平地。偶爾會停下片刻,側耳傾聽周圍的動靜,那雙銳利的眼睛在陰影中掃視,確認安全后才繼續前行。
一路無話。只有四人輕重不一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喘息在洞穴中回響。
林未的心中疑團越積越大。這人到底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荒山野嶺的地下?他的目的是什么?救她們,是順手為之,還是另有所圖?他是否看到了那兩本書爆發的能量?是否聽到了錦衣人臨死前的話?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那微弱的光源逐漸變大,空氣也開始流動,帶來了草木和冰雪的清新氣息。
出口!
果然,拐過一個彎,一個被藤蔓和積雪半掩的洞口出現在眼前!天光從縫隙中透入,雖然依舊昏暗,卻代表著真正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