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是三國時候的文人,寫檄文特別厲害,曹操特別看重他。溫庭筠路過陳琳的墓,就想起了自己——陳琳有曹操賞識,可他溫庭筠呢?空有一身才華,卻沒人看重,像蓬草一樣漂泊。
詩里“詞客有靈應識我,霸才無主始憐君”這兩句,表面是說“陳琳你要是有靈,肯定能懂我”,其實是在罵晚唐的官員:“你們這些人,連識別人才的眼光都沒有,還當什么官!”
還有《蘇武廟》:
“蘇武魂銷漢使前,古祠高樹兩茫然。
云邊雁斷胡天月,隴上羊歸塞草煙。
回日樓臺非甲帳,去時冠劍是丁年。
茂陵不見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
蘇武是漢朝的使臣,被匈奴扣押了十九年,始終沒投降,特別忠誠。溫庭筠寫蘇武,其實是在諷刺晚唐的官員——蘇武那么忠誠,卻沒得到應有的封賞;而那些靠關系上位的官員,沒什么本事,卻過得舒舒服服。
詩里“茂陵不見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表面是替蘇武可惜,其實是在替所有有才華卻沒機會的寒門子弟可惜,更是在罵官場的不公。
這些諷刺詩,沒有一句臟話,卻句句帶刺,把晚唐官場的腐敗、人才的埋沒全寫出來了。溫庭筠寫這些詩,不是為了發泄情緒,是為了說真話——他這輩子,不管是考科舉還是當官,都沒丟過“真”字,寫詩也一樣,看到什么就寫什么,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不藏著掖著,這就是他詩里的“風骨”。
為啥他能成“花間鼻祖”?因為他寫的是“人”
現在回頭想想,溫庭筠為啥能成為“花間派鼻祖”?為啥他的詞和詩能流傳千年?不是因為他的詞有多艷,也不是因為他的詩有多巧,是因為他寫的是“人”——是閨閣里孤獨的姑娘,是旅途中辛苦的游子,是有才華卻沒機會的寒門子弟。
他寫花間詞,不是為了討好誰,是為了把女性的心事寫出來——那些姑娘,她們不只是“美人”,她們有孤獨,有委屈,有期待,溫庭筠看到了這些,也寫了出來,這在男權社會里,太難得了。
他寫羈旅詩,不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才華,是為了把漂泊的苦寫出來——那些和他一樣的游子,他們的冷,他們的想家,他們的無奈,溫庭筠都嘗過,也寫了出來,讓每個在外漂泊的人都能找到共鳴。
他寫諷刺詩,不是為了罵街,是為了把真話講出來——那些被埋沒的人才,那些不公的事,溫庭筠看不慣,也寫了出來,替他們發聲,替他們委屈。
有人說溫庭筠“一輩子沒出息”,沒當上官,沒賺著錢,最后還客死異鄉。應該說,他活得特別“出息”——他用一支筆,把詞從詩的附庸里解放出來,讓詞成了獨立的文學體裁;他用一支筆,寫出了晚唐的悲歡離合,寫出了最真實的人性;他用一支筆,留下了66首詞、無數首詩,讓千年后的我們還能通過這些文字,看到那個又丑又倔、卻滿是才華和真性情的溫庭筠。
就像他寫的“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他的詞里有離情,他的詩里有苦,這些離情和苦,卻成了最動人的東西。
因為真實,所以動人;
因為有風骨,所以不朽。
這就是溫庭筠,一個詞壇的“開山匠”,一個用文字留住晚唐溫度的真文人。